第六十四章 它的眼睛

　　是小女孩儿的梦吗？
　　秦满江正欲思考，却听到了雾气里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随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抱着画本的女人。
　　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在看到秦满江后，她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激动的神色。
　　“原住民全都变成半猪半人了！它们吃了梁月和王百万，正在往雾里来，它来找我们了！”
　　游鱼虽然很慌乱，说话也没之前那样简洁和有条理，但还算完整地描述了情况。
　　秦满江联系报纸上的内容一想，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别站在原地，快过来！”
　　游鱼急切地说道，她越过了秦满江，往雾气的更深处跑去。
　　“它们的嗅觉很敏锐，一直呆在原地一定被它们找到追上的！”
　　游鱼的声音里不乏恐惧。
　　“快过来啊！”
　　她招呼着依旧不紧不慢的秦满江。
　　秦满江看了她一眼，忽然几步追上了她，将手上的报纸递了过去，说：“你先看看这个。”
　　游鱼飞快地扫了一遍，也看到了那则关于养猪场事故的报导。
　　“是那个被猪吃掉的小女孩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往后看。
　　秦满江好像不怕那些“猪人”追过来，明明它们的速度那么快……而且鼻子还那么灵。
　　仿佛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秦满江闻言摇摇头：“不，我之所以能发现这份报纸，是有个影子在引导我，看它的轮廓，那才更像是小孩儿。”
　　游鱼有些不理解：“有什么区别吗？这是小女孩儿的梦境，她引导你发现当年的事，给你解开怪谈的线索，难道不……”
　　说着说着，她自己好像也发现了问题。
　　如果小女孩儿是这场梦的主人，她根本不可能引导秦满江发现这个线索。
　　“怪谈中的厉鬼，都是无法交流，无法沟通，也没有感情的纯粹恶意，对吧？”秦满江忽然问道。
　　游鱼点点头，每一个刚进入怪谈游戏的新玩家都会被老玩家告知，不要妄图与鬼沟通，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将人类拖入地狱。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小女孩儿是这个怪谈的缔造者，那她根本不可能拆自己的台。
　　“我在我的新手关卡里，遇到过一只小鬼。”秦满江忽然提到了这件事，他停下脚步，看着游鱼，“会不会越是幼小的灵魂，越有可能摆脱纯粹恶意的侵蚀？”
　　游鱼紧张地往后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也许是，你不要停下来，快继续往前走啊！”
　　秦满江似乎依旧在想别的事，小孩儿和大人的唯一区别，就在于小孩足够单纯，越是年龄小，心思就越纯粹。
　　他们很难有极端的情绪，也就难以被恶意腐蚀。
　　也许是这样？
　　秦满江猜测到。
　　“还有一件事，虽然我从不做梦，但我去了解过，你们做梦的时候，一般是梦不到自己的吧？”秦满江说道。
　　游鱼急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秦满江非要在这种时候停下来说话。
　　“当然会梦到自己，不然梦的主角是谁？”
　　秦满江忽然笑了，他摘下眼镜，说：“对，就是这个，梦的主角。”
　　“我不做梦，但我了解到，做梦的人永远在梦里看不到自己。”
　　“梦的主人在梦里，是没有身体的。”
　　秦满江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其实梦很简单，它也许光怪陆离，但真正在发展的，只有‘主角’视角所在之处。”
　　秦满江拿着眼镜，看着游鱼，说：“所以，梦的剧情哪怕再离奇，也有一条‘主线’，‘主线’之外的世界，一切都是混沌无序的，就像这场雾。”
　　“清晰的，没有被雾气笼罩的小镇是梦的主要内容，梦的主角似乎应该在小镇里。”
　　“现在，雾气朝着小镇扩散，本来正常的小镇全都产生了异变，将这一切代入梦的世界，可以理解为混沌无序的梦的边缘在吞噬梦的主体，也就是说……这场梦的主人在醒来。”
　　游鱼抱着画本，看着他，似乎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
　　“雾气真大……”秦满江忽然说道，他拿起眼镜，擦了擦镜片，“看，上面凝结水雾了，我的头发也是。”
　　“游鱼小姐，为什么你的身上完全没有被雾气打湿呢？”
　　秦满江笑眯眯地看着她。
　　游鱼不解：“我才刚进雾里，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被雾气打湿头发啊。”
　　秦满江却摇摇头：“我跟着那个虚影进入这里，至少跑了十分钟，这已经足够沾染上雾气了。”
　　“你怀疑我是鬼？”游鱼似乎愤怒了，她盯着秦满江，“我把画的信息共享给了你，也把小镇里发生的变化告诉了你，你竟然怀疑我？”
　　秦满江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将眼镜小心戴上，微笑着看着她：“你当然不是鬼，是还活着，作为鬼的眼睛的……陈瑜律师。”
　　“是你吧？”
　　虽然在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秦满江这句话终于让游鱼变了脸色。
　　“你不是真正的游鱼，光是在一片大雾中找到我的概率就低得可怜。游鱼还要回到小镇目睹一切，再跑回雾气，找到我，时间绝不会这么快，真正的她，现在应该刚刚逃进雾气里？”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游鱼抱着画本的手紧了紧。
　　秦满江缓缓走向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问了梁月你临死前的情景，你做过唯一和我们不同的一件事，就是你注视过窗户玻璃。”
　　“梦，需要一个视角，但梦的主人，是无法在梦里梦出自己的，所以，在我确定这是一场梦后，我就知道我们这一行人里面，一定有一个人被鬼选中，成为了它的视角，也就是……它的眼睛。”
　　“你在窗户玻璃里和自己的影子，也就是鬼的眼睛对视后，也明白了这一点。”
　　“你的生路，和我们不一样。”
　　“为了不引起怀疑，你选择了‘死亡’。”
　　“没有比这更好的脱身方法。”
　　秦满江注视着“游鱼”，她脸上的皮肤，在秦满江说出这番话后，竟开始诡异地蠕动起来！
　　“你一直在催促我快走，是因为雾气深处有什么吗？”
　　秦满江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游鱼”的脸诡异地蠕动着，并快速地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精致，优雅，成熟，颇有魅力……她，正是陈瑜。
　　她没有掩饰眼中的讶异：“你很不错，真不错。可是……你明知道我在这次怪谈中属于鬼的阵营，为什么还要直接点破？我的身后，是这场梦境的主人，是那只厉鬼。”
　　“就凭一个没有任何道具的你，就算知道我是鬼的眼睛，我的生路，就是帮助它杀光你们所有人，你又能怎么样？”
　　秦满江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陈瑜以为他在虚张声势，刚要有所动作，忽然，她感觉脖子一凉。
　　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从雾气中潜到她身旁，冰冷的手术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加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