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酒神的故事

　　品酒师微微一笑，“我已经很惊喜了，这毕竟是在新元时代酿出来的罗曼尼康帝啊！如果再陈放几年，一定会变得更好的。奥贝尔、德维兰，不愧是三大酒神之一。其实，罗曼尼康帝不如克罗哈巴懂，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从产量就很容易对比了。亨瑞贾叶更苛刻，他每年酿造这些顶级美酒不过数桐而已，而罗曼尼康帝的平均产量每年总还是有五千瓶的，比亨瑞贾叶的酒多了数倍。”
　　盖特听着他们评论，皱了皱眉，“几位，请随我去见德维兰大人吧。”
　　三人同时点了点头，很快，他们重新回到了那株古树面前。
　　奥贝尔、德维兰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他们品酒的感受，苍老的声音和先前相比更显沧桑。
　　“其实，我早就应该死了，早在两百年前，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我不舍得，不舍得就这么离去。”
　　“我心中一直都很矛盾，年轻的时候，我追求的，是做一个最顶级的酿酒师，所有教导过我的老师都对我说，我很有天赋。无论是在味觉上，还是对葡萄以及酒液的感觉上，我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那时候，我特别努力，几乎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在不断的提升。很快，我就开始崭露头角，成为一名优秀的酿酒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现，在红酒的世界中有一种奇怪的事情，酿的酒越好，那么，这个酒庄就越是穷困。因为，最顶级的好酒一定要用最苛刻的方式来酿造，甚至连摘葡萄时都需要满月才行，如果没有满月的夜晚，宁可让葡萄烂在土里，也不用它来酿酒。只有这样，才能酿出最好的美酒。可是，那些酿造普通酒，廉价酒的酒庄却特别有钱。他们的酒品质低劣，可销量却是巨大无比，勃艮第最大的酒商，一年可以卖掉八百万瓶酒。”
　　“当时我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为什么不是最好的东西赚到最多的钱呢？于是，我开始研究，我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找到了其中的平衡点。这才有了DRC。可是，在不知不觉间，我对酒的感知、对葡萄的感知不再那么敏锐，过的金钱，令我的心开始变得浮躁。”
　　“早年，我从来没有将亨瑞贾叶当成过对手，因为在我眼中，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淳朴农民而已，而我确实德维兰家族的继承人，拥有着DRC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是，当我真的让DRC成为勃艮第最顶级的酒商之后，我却发现，我已经无法追上他的脚步了。”
　　“那时候我才渐渐醒悟，原来，我真的比不上他，原来，我最爱的依旧是酿酒。于是，我开始试图追赶，我和拉罗贝丝一起，努力的研究出了生物动力学酿酒方法，尽全力的去提高DRC的品质。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一起做出了很多的创举，我们的一生都给了葡萄酒，甚至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可那段时间却是我最快乐的。每天和贝丝在一起，我们共同努力，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终于，有一天，我觉得，我们的酒已经足够好了，于是，我们请来了外表不过是老农一般的亨瑞贾叶。”
　　“亨瑞贾叶来到了我们的酒庄，我亲自带着他参观了一圈，我要让他看看，我们DRC有多么强大，我们的生物动力学是多么伟大。”
　　“可是，他在看过之后，却说，对他来说，葡萄树就像是他自己的生命，也像是他的伙伴。当葡萄树病了，就需要给它适量的用上一点化肥，当葡萄树需要什么的时候，就要给予它什么，而不应该刻意去追求一种概念。”
　　“当时，我很不服气，我就对他说，你的酒能够比得上我的罗曼尼康帝吗？那时候，他后来成名的克罗哈巴懂因为葡萄树还不够年份，还没有真的出产。他在品尝了罗曼尼康帝后，对我说，他愿意帮我酿造一年的罗曼尼康帝。让我给他一部分康帝园的葡萄。”
　　“那时候的我，很高傲。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和贝丝一起，也亲手酿造了那一年的罗曼尼康帝。然后，我们就一起努力，全身心的投入到葡萄酒的酿造之中。那也是亨瑞贾叶唯一一次在DRC酿酒。他每天都会来，去看那几株我划分给他的葡萄树，每天都在那里做着些什么。”
　　“很快，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我们当初酿造的酒，都可以装瓶了。我和贝丝联手，酿造出了二十桶罗曼尼康帝，加起来，也就是六千瓶。而他酿造出来的，却只有一小桶，只能装一百五十瓶。可按照我给他的葡萄田数量，至少应该能出五百瓶才对。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贪墨了葡萄，但他告诉我，他没有，之所以这么少，是因为符合他标准的，就只有这么少而已。”
　　“于是，两瓶同样是罗曼尼康帝，但上面的酿酒师却分别写着他和贝丝名字的葡萄酒摆上了桌案。当时的我和贝丝，都完全不相信我们更加熟悉的康帝会不如他。”
　　说到这里，奥贝尔、德维兰停顿了一下，“可是，当两杯看上去同样颜色的罗曼尼康帝真的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很快，我们就遭受到了这一生最大的失败。亨瑞贾叶只是闻了闻我们酿造的康帝，他就站了起来，对我说，很感谢我能够给他处理康帝园葡萄树的机会，他酿造的这些罗曼尼康帝就都送给我和贝丝了。然后，他就走了。”
　　“我本以为，他这是认输的表现。但是，当我闻到他酿造的康帝，亲自感受着那无比强劲的单宁，超越想象的芬芳时，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和贝丝输了，而且输的那么惨。亨瑞贾叶用了两年多的时间，用他的方法告诉我们，最强大的葡萄酒应该是怎样的味道。”
　　“那一次对我的打击太大、太大，以至于我甚至有段时间一蹶不振。更让我痛苦的是，贝丝离开了我。她去了亨瑞贾叶的葡萄园，开始和他一起酿造葡萄酒。哪怕我明知道，她去找他，只是因为他酿酒的技艺，可是，在我心中，却依旧充满了嫉妒与愤恨。我拼命的努力，希望能够在酿酒方面超越亨瑞贾叶，我也用最苛刻的方式来挑选葡萄。可是，他的酒开始出现了，亨瑞贾叶的克罗哈巴懂、衣修斯、李琦堡。横空出世。尽管因为产量小，他并不能影响到我的DRC，可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酒神了。能够登上神坛的人，永远都只有一个。”
　　“后来，他死了。哈哈，他死了。我去找贝丝，希望她能回到我的身边。可贝丝却不愿意，贝丝说，她爱上了亨瑞贾叶，哪怕是他已经死了，她也会永远的爱他。然后贝丝就放弃了自己在DRC的股份，回到了她自己家族的庄园，经营LEROY品牌。”
　　“外界总是风传，是我将她赶出了DRC，可是，谁又知道我的痛苦？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就只有她。可是，她却爱上了一个，我永远也不可能击败的人。”
　　“我坚强的活着，支持我活下来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超越亨瑞贾叶！他虽然人死了，但还是有酒流传了下来，于是，我用大价钱收购了许多他的酒。一天不如他，我就酿酒一天，一年不如他，我就酿酒一年。母星的环境渐渐变差，我的希望也越发渺茫了，可是，我不甘心，只要还没有击败他，我就不能死。于是，我用了大量的时间开始转化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身体与最老的葡萄藤融合在一起。为了能够活的更久，我渐渐变成了一棵葡萄树，我相信，用这样的方法，我就能够更加了解葡萄，酿造出更好的葡萄酒。我的罗曼尼康帝总有一天会超越亨瑞贾叶的克罗哈巴懂！总有一天！”
　　奥贝尔德维兰的声音越来越高昂，他整个人的情绪也似乎有些失控了。
　　听着这一代酒神对另一位已故酒神的怨念，蓝绝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叹一声。
　　“你为何叹息？”奥贝尔、德维兰突然冷冷的问道。
　　蓝绝道：“因为我觉得，如果您保持这样的情绪和好胜心，恐怕永远都不可能战胜亨瑞贾叶前辈了。”
　　奥贝尔、德维兰大怒，葡萄树上的藤条用力的挥舞起来，“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蓝绝道：“我当然没有资格评价您和亨瑞贾叶大师的酒，但是，我认为，一名好的酿酒师，要真正的喜欢酒，而不是将它作为争强好胜的工具。您说得对，您具有极高的天赋，在这方面，我相信亨瑞贾叶大师也未必就比您强，可是，您的心态，却决定了胜负。过强的好胜心，让您没办法真的去理解葡萄与酒，至少和亨瑞贾叶前辈比，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