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原来这就是状元公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京师内外一片莽莽。
　　但是，这依然挡不住恩科学子们的热情，他们一早就聚集在了顺天考院之前，等候着放榜的时刻的到来。
　　结果了数日的阅卷和复查之后，大明首科皇太子监国恩科终于迎来了放榜时刻。
　　京师的中恩科学子们聚集一处，翘首以盼，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等待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
　　许久之后，顺天考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一队身着铠甲的武士，威武不凡的走在前列为身后放榜的官员们开道。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集到了这里。
　　他们盯着武士身后官员手中的大榜。
　　这份榜单巨大，需要五六个人一起抬着才能拖动。
　　看着这份被五六位使出吃奶劲头才抬出来的巨大榜单，所有的目光都移不动了，好像都被这份巨榜吸引住了一样。
　　“恩科放榜，闲人退避！”
　　铠甲武士们走到挂皇榜的位置，对着正潮涌而来的人大喝一声。
　　众人听到武士的大喝之后，都忍耐着激动心情往后退了几步，给放榜的官员们腾出了足够大的空间。
　　等到这几位官员将皇榜搬到挂榜的影壁之前后，此次恩科的副主考官军机大臣礼部尚书董其昌出场了。
　　看到董其昌出现之后，在场的学子们乌压压行礼道：“学生拜见座师。”
　　听到恩科学子们的问候后，董其昌的心情美极了。
　　这次皇太子担任主考官，他担任副主考，这简直就是天恩浩荡！
　　身为主考官的皇太子肯定是不会就这样出席的放榜活动，所以，这次露脸出风头的机会自然也就到了董其昌身上。
　　董其昌眉眼含笑看着眼前乌压压一片的恩科学子，他伸出双手一压，学子们的声音渐息。
　　这时候，董其昌开口道：“皇太子殿下皇恩浩荡！此次恩科，殿下仁心广施，欲与天下学子大开上进之门。本官作为副考，亲眼见证了皇太子殿下的恩典和仁德。本官由衷的为天下学子感到幸运！”
　　“生逢盛世，能与诸生共襄此盛举，本官荣幸一生。诸位学子都是我大明的有志之士，有学之才。本官愿所有学子都能在此次恩科之中金榜题名，考出好成绩！这才不枉皇太子殿下的一片仁心，和诸位十年苦读的苦心。”
　　“接下来，本官也不多赘述。开始放榜！”
　　董其昌嘶喊着喉咙，喊出了开始放榜四字。
　　霎时间，顺天考院前沸腾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董其昌身后徐徐挂起的皇榜之上。
　　皇榜在数位力士的协助之下，被缓缓拉起，然后在礼官的一声唱喏之下，一根红绳拉开，巨大的皇榜从上及下缓缓展开。
　　这时候，守卫在皇榜前的武士们也都让在了一旁，给要看榜的学子们流出空间。
　　此刻，董其昌也站在了顺天考院的一旁抚着颌下稀疏的胡须，得意洋洋的看着争相看榜的学子们。
　　这次放榜，董其昌也是无比震撼的。
　　他真没想到皇太子会一场恩科取士四千人！
　　其中，三千为数科，一千为番语科。
　　数科取的比例是三分之一，番语科是二分之一。
　　就几乎相当于是两到三人就会取一人为士。
　　这在历朝历代的开科取士的历史上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先河！
　　当时，董其昌听到朱常洛宣布这份旨意的时候都惊呆的。
　　因为，董其昌太明白这皇恩到底有多浩荡了。
　　正常的一科科举，考试的举人们大约是六千人上下，最后这六千人只会取三百到四百之间成为三年一届的新科进士。
　　那考录比都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五六，而此次恩科居然是二三人取一人。
　　这样的取录比例若不是皇恩浩荡，董其昌再也想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了。
　　对此，内阁和军机处都忧心忡忡，担心此次恩科会破坏朝廷取士的公平。
　　所以，内阁和军机处的几位大臣就罕见的联合在了一起，求皇太子收回成命。
　　结果，朱常洛并不是在乎。
　　朱常洛直接无视了内阁和军机大臣的情况，并且发出明旨告诉天下人，此次的恩科取士，重点就体现在一个“恩”字上面。
　　若不能扩大恩科取士的范围，哪还有何恩典可言？
　　所以，当朱常洛这份旨意发出之后，顿时就迎来在京学子们欢呼。
　　毕竟，这是与他们利益攸关的事情，恩科多录一人，自己就多一分被录的机会。
　　所以，这些考试的学生们根本就不会觉得恩科取的太多了，反而他们还一致认为这就是皇太子殿下的皇恩浩荡。
　　而内阁和军机处的行为则变成了阻止恩科取士伪君子卫道夫。
　　所以，在这般强大的舆论之下，最后内阁和军机处以及朝廷各部的大员们，也看出来，这是人心所向啊，自己已经无法抵挡。
　　于是，最后内阁和军机处以及朝廷各部的大员们也纷纷改口，开始颂扬此次恩科的皇恩浩荡，一时之间，朱常洛的人气也冲到了顶峰，成为了京师所有学子崇拜效忠的对象。
　　由此可见，经过了这多么年的历练之后，朱常洛对人心的把控也越来越娴熟起来，越来越会利用舆论的势力给自己加上一层层的不败光环。
　　在这些光环下面，那些心思百转的官场老油条们，也无法再想原来一样三言两句的就可以回驳皇权，赚取声望了。
　　现在的游戏规则正在发生着深刻的转变，若是，在这个时候还用原来的那一套忽悠朱常洛，那下场必然很惨。
　　因为，朱常洛不是嘉靖皇帝，也不是万历皇帝。
　　嘉靖皇帝虽然被捧为大明第一大聪明，但是，他的聪明脱离了实际，看似控制了全局，其实他真正控住的也仅仅是自己身边人和事而已。
　　出了紫禁城后，皇帝的旨意根本就无人在乎。紫禁城外在乎的声音还是内阁及要害衙门堂官们的声音。
　　所以，嘉靖皇帝的权力水分是极大，是一只空虚纸老虎而已。若是没了严嵩这个白手套后，他分分钟就被徐阶，张居正等清流架空，然后，再有大明第一铁头娃海瑞指着鼻子怒骂其昏庸无能。
　　可见，嘉靖只是玩了一手的好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了，他就会被动到被臣子骂死的地步。
　　所以，朱常洛压根就瞧不上这种不实用的帝王心术，朱常洛真正喜欢的还是以势压势的平衡之术。
　　只有这样，朱常洛才能保证自己的旨意能够畅通无阻的离开紫禁城，传遍大明各地，让天下人听到皇太子的声音。
　　顺天考院皇榜之下，程大壮不辞辛苦，拒接了他人传信的好意。
　　他要自己去皇榜之下看一眼，看看自己是否名列皇榜之上。
　　西山皇庄的众人拗不过程大壮的固执，所以，也只能由着他了。
　　但是，程大壮已经六十六岁了，让这么大年纪的人直接去挤着看皇榜，估计皇榜还没看到，人就先没了。
　　所以，最后在陈经纶，徐光启等人安排下，数十位西山三院的学子硬生生的用身体给程大壮挤出一条通道，让他畅通无阻的来到皇榜之下，找自己的名字。
　　看着心怀激动的程大壮去了皇榜之下，陈经纶和徐光启一阵唏嘘。
　　尤其是徐光启更是唏嘘不已。
　　毕竟，他是经历过多次考试失败的人，他对看皇榜都有一种恐惧了。
　　陈经纶自然看得出徐光启唏嘘不已的心思。
　　陈经纶道：“徐先生大可不必如此。以徐先生之大才和皇太子殿下之慧眼，岂能让徐先生明珠蒙尘？殿下已经赐了徐先生同进士出身，还准许徐先生继续科举，为的就是能够让徐先生轻装上阵，放下心理负担，在下次科举时可以心无旁骛的考出一个好成绩来。”
　　徐光启听着陈经纶的话，他也明白，皇太子殿下对他的恩宠到底有深重。
　　所以，徐光启也懂得深深的感恩，于是，他留在了西山皇庄为皇太子效力。
　　徐光启道：“伯爷的话，光启都懂。只是看到眼前此景，难免触景生情，让伯爷见笑了。”
　　陈经纶笑道：“我笑什么？我也羡慕你们呐。你们都能参加科举，而我却不是那块读书的材料，只能待在土地里面跟泥巴打交道。”
　　听到陈经纶这话，徐光启顿时笑了。
　　若是，徐光启也是穿越者的话，他定然会说陈经纶这是在凡尔赛。
　　谁见过哪个玩泥巴能完成大明伯爵？
　　若是真那么容易，徐光启也去玩泥巴了。
　　徐光启笑道：“伯爷你这可是在消遣光启了。你做的事情若都是玩泥巴的话，那我都羞愧到没法见人了。你能成为伯爷，那是实至名归的。”
　　“大明有你，中兴有望。你的研究的事情，那可是直接关乎到大明千秋万代人的饭碗。若干年后，人们可能记不住我徐光启，但一定会记住陈伯爷！”
　　陈经纶听完这话，顿时也呲牙笑了。
　　这正是他所骄傲的地方。
　　就在陈经纶和徐光启相互商业互吹的时候，程大壮终于看到了自己名字。
　　当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在皇榜上的那一刻，程大壮顿时老泪纵横，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在这一刻达成了。
　　守护程大位的西山三院学生们看到程大位哭了，顿时，慌张了起来。
　　“程先生怎么了？”
　　一声声关切在程大位身边响起。
　　程大位擦拭了一下眼泪，说道：“我这是高兴的。”
　　听到程大位这话以后，周围人顿时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他们生恐程大位这次没考好，导致心态崩溃，然后西山三院少一大贤。
　　现在，听到程大位说是高兴的。所有人也都跟着开心了起来。
　　然后，有人说道：“程先生，我们送你出去。伯爷和徐先生还在外面等着您呢。”
　　程大位嗯了一声，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艰难的离开了皇榜之下。
　　陈经纶和徐光启看到程大位回来，两人立刻迎上前去，当二人看到周边开心的神情，顿时了然。
　　两人立刻对着程大位道喜：“恭喜程先生金榜题名！程先生老当益壮！我辈楷模！”
　　程大壮听到陈经纶和徐光启的问候后，他也抱拳回道：“多谢伯爷，多谢徐先生，多谢二位的关心。老朽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陈经纶喜道：“程先生高中榜单几何呀？”
　　程大壮谦虚一声道：“老了老了。好像是前十吧。”
　　听到程大壮说前百之时，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年纪的人，在那么艰苦的考试环境里还能考出前十的名次，足见其学识是多少的深厚！
　　陈经纶和徐光启对视一眼，然后又对程大壮一拜道：“那可真要恭喜程先生了。此次恩科无殿试。程先生能考前十，皇太子殿下一定会特别褒奖程先生的。”
　　程大壮谦逊一笑，他也期待了后面的皇太子召见嘉奖。
　　这时候，本来守护程大壮看榜的诸位西山三院学子也急不可耐的想要再冲进去找自己的名字了。
　　陈经纶也看出了他们的着急，于是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也快去看看自己的名次吧。这次我们西山三院一定要考出风采，考出气势！谁要是落榜了，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陈经纶对西山三院学生的期望也是很高的，这次西山三院报名数科考试的人超过一千五百名，这一千五百名学生，不敢说个个顶呱呱，但是至少他们在西山三院中能学到的数学知识，绝对是要比外面的这些闭门自修的学子要强上不少。
　　若是，他们连外面这些人都考不过，那就真对不起西山三院对他们的苦心栽培了。
　　众人听到陈经纶的话后，脖子先是一缩，然后个个又昂着头挺着胸回道：“院长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西山三院丢脸的。考不上榜，我们自己就把自己腿打断了。”
　　陈经纶笑骂道：“想得美。考不上考不好都送你们去挖一个月的煤，好好的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好好的体现一下什么叫做艰辛。”
　　众人立刻回道：“是！”
　　接着都转身扎进了人群，继续到皇榜下面找自己的名字去了。
　　数科放榜热闹，番语科这里也是不遑多让。
　　虽然，番语科考试的人数只有两千多人，但是，番语科那可是取了一千人的。
　　所以，在这么高的取录率面前，番语科人的激动，更是无法比拟的。
　　所有人都感觉这场恩科，只要有手就行。
　　张鼎鼎和他的父亲张二河一起挤在人群中，努力朝着皇榜方向挤过去。
　　张二河跟着张鼎鼎一起硬挤着，都差点挤到喘不过气来。
　　也万幸朱常洛有提前准备，控制了看榜时的人流，不然就这么一片地，这么多涌过来看，肯定是会出问题了。
　　朱常洛可不想好好的一场恩科，到了最后放榜的时刻，乐极生悲挤死一百多号人。
　　如果，这这样的话，朱常洛的脸就直接掉地上了，这场恩科也成为旷世的笑话。
　　所以，必须要保证安全第一！
　　因为，安全是所有事情的底线！
　　如果，连安全的底线都守不住，还想干大事？做梦去吧！
　　张鼎鼎努力的抬头找着自己名字，虽然，他很自信，但是真到了皇榜下面时，他还真没勇气一来是就从一甲的位置开始看。
　　他小心翼翼的从二甲末名开始往前看，看着上面一个个的名字当中没有自己，这时候，张鼎鼎的心是既激动，又忐忑。
　　他怕看到最后，看到一甲的位置时，自己的名字还没出现，那时候，他就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毕竟，牛都吹出去了。
　　若是一甲和二甲都没自己名字，自己只考了个三甲，或者没考上，那他岂不是要被羞死？
　　张鼎鼎在西山皇庄也是要面子的，尤其是现在，正是他挣面子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能掉链子。
　　“有我有我有我……”
　　张鼎鼎的目光终于要看向一甲的位置了，此刻他的就像是念咒一样，努力的祈祷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甲的榜单中。
　　众所周知，一甲才是最具含金量的！
　　一甲只有三名，若是能进一甲，那就说明自己的能力是可以达到大明前三的！
　　光这份荣耀都能吹好几辈子了。
　　张鼎鼎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屏住呼吸看着一甲处的三个名字。
　　第三名：刘子山。
　　第二名：张玉清。
　　第一名：张鼎鼎……
　　张鼎鼎看到自己的名字居然真的在一甲榜单内，而且，还是位于魁首的为首，张鼎鼎顿时大叫起来。
　　“爹！我考了第一名！我也是状元了！”
　　张鼎鼎一声大叫，顿时吸引无数目光，所有人都羡慕的看着张鼎鼎，一下子张鼎鼎就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
　　张二河听到儿子的声音后，他也立刻把目光看到了番语科一甲第一名的位置。
　　当张二河看到一甲第一名的位置写着就是张鼎鼎三个字时，张二河老泪纵横。
　　“祖宗保佑啊！老天保佑啊！皇太子殿下保佑啊！我张家出状元了！”
　　张二河比张鼎鼎都激动，顿时就成了一个泪人，站在原地激动的哭着，激动的看着张鼎鼎的名字。
　　他努力的在想把这一幕刻在自己的脑子里，永生永世的记住这个画面。
　　张鼎鼎看到父亲张二河老泪不止的样子，他立刻过去抱住张二河的胳膊，“爹，孩儿考中了第一名！”
　　张二河呜呜的嗯了一声，激动的眼泪就像是开了水龙头一眼，怎么都止不住。
　　张二河看着张鼎鼎的样子，他深情的用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张鼎鼎的脸，“原来这就是状元公啊。”
　　张鼎鼎被他老爹这么一抹，顿时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