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初次试探

　　“龟老！”
　　甲十一高呼一声，松了口气，而后恶狠狠看向曹谨行，控诉道：“兄弟姐妹都是被他杀的！请龟老为我们做主！”
　　龟老抬起头。
　　曹谨行打量着他，这老龟白发白眉，长须飘飘，别说，还真挺有隐士高人、仙风道骨的范儿。
　　“三百多年前，八魔之一，龟魔。”
　　曹谨行长剑斜指地面，冷冷地看着他们：“移植了异兽【旋龟】的龟甲……没想到居然活到了现在。”
　　异兽之中，活几百岁的很常见。
　　它们的繁殖能力十分低下，就靠着绵长的寿命才不致灭绝。
　　但人毕竟不是异兽，移植的也只不过是异兽残肢而已，不可能像真正的异兽一样活上几百年。
　　纵然有增幅，也不会太多。
　　更何况，以人身发挥异兽的异能，严重亏损本元，过度使用，反而会有早衰之患！
　　龟魔的情况有点特殊。
　　曹谨行看过资料。
　　“龟魔”李玄，原本是华山派真传弟子，无心学武，一心修道。
　　他修炼的是道家绝学《玄武定》，虽是内功，但此功法更偏重养精蓄锐、延年益寿，杀力不足。
　　江湖中少有人修炼。
　　李玄是八魔最后一位。
　　许清微看前面七魔都有凶残嗜杀的隐患，时常狂性大发，这才特意在年轻一代挑选心性卓绝之人，找到了李玄。
　　《玄武定》，又名《玄武真定功》，内分四重境界：潜心、潜息、真定、出定。
　　这四个境界，只要修炼到了潜息，就能主动关闭六识，进入龟息状态，而一旦达到真定境界，则能心如明镜、万邪不侵！
　　此功对心性修炼有着绝佳效果。
　　许清微本想试试看，能不能靠着李玄强大的《玄武定》修为，中和异兽凶性，但没来得及具体实验，就被三大门派盯上，逼的火烧宗门。
　　八魔也因此而几乎全军覆没。
　　李玄身中剑宗宗主《万剑归宗》剑气，原本必死无疑！
　　没想到弥留之际，生死之间，竟然生出明悟，进阶到了《玄武定》第四境，真气发生质变，疗伤效果暴增！
　　李玄抓住那一线生机，主动进入龟息状态，利用玄武定真气和旋龟天赋异能，一边压制剑气，一边修复受损经脉，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万剑归宗》非同小可，剑宗宗主的剑气更不是他能压制的。
　　李玄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受创严重，每天只能活动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要龟息休眠，养护自身。
　　这三百多年，说来很长，实际上，他真正的“活”着的时间并不多。
　　野鬼村村民有赠食之恩，大敌当前，李玄又恰好醒来，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曹谨行屠戮村民——即便是这些人杀伤人命在先。
　　“你们退下，去找你们的主人吧。”
　　李玄的声音十分沙哑，每一个字都显得十分沉重。
　　“是！”
　　甲二和甲十一转头就跑。
　　眼前这个人太强了，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
　　“想跑？”
　　曹谨行冷笑道：“通幽巅峰又怎样？老王八！他们干的事，你都知道吧，知法犯法，助纣为虐！看来这三百多年都活到狗身上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挡我！”
　　《分身魔影》第九重！
　　曹谨行全力催动，幻化出十几道分身虚影，如鬼魅，如虚云，闪来到两人身后，拔剑便刺！
　　甲二和甲十一齐齐一凛，仿佛能感受到身后刺来的冷冽剑气！
　　“退！”
　　李玄一声低喝，三百多年的《玄武定》内功，早已练的炉火纯青，体内真气如水，浑然一体，充斥丹田。
　　再温吞的真气，练到如此境界，也早就脱胎换骨。
　　华山轻功《风送紫霞》施展，李玄身如紫烟，飘到二人身前，伸出两指，疾如闪电夹向雪魄剑剑尖。
　　几乎同时！
　　“啊！！！”
　　身后先传来甲十一的惨叫，就在那一瞬间，李玄也“夹”住长剑，却毫无实感！
　　仔细再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夹住的居然只是幻影分身！
　　这怎么可能？！
　　李玄满脸不可思议，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剑光闪烁，曹谨行雪魄剑已经穿破甲十一防守，一剑捅进了他的心脏！
　　噗嗤！
　　血花飞溅！
　　混元真气催发，甲十一心脏立时四分五裂！
　　“跟不上时代的老东西！就凭你？想挡我？”曹谨行一击得手，毫不迟疑，抽剑再刺甲二！
　　李玄脸色阴沉，急忙出手，后发先至，以攻代守！
　　“年轻人！下手太狠毒了吧！”
　　他一拳打向曹谨行！
　　拳劲笼罩之处，罡风呼啸，飞沙走石！
　　他修炼的拳法也有养生之效，传自北宋，名为《八段锦》。
　　此拳法共分八重境界。
　　前七重拳诀平平无奇，练了只能祛疾健体，调节气血，可使自身宁心静气，远离五劳七伤。
　　五劳指心、肝、脾、肺、肾，因劳逸不当，活动失调而引起的五脏受损。
　　七伤指喜、怒、思、忧、悲、恐、惊等情绪对内脏的伤害。
　　等到了第八重，才是《八段锦》的真正威力！
　　前七重都在避免五劳七伤，让人下意识地运气行功，祛除自身伤损，等到了第八重，则一改往常，教人驾驭这生出五劳七伤的十二种劲力攻敌！
　　整套拳法也由此转变！
　　往日软绵绵的拳招，威力暴增！
　　再出拳时声势煊赫，一拳中有十二股不同的劲力，专攻内脏，拳力复杂，变化万端，威力无穷。
　　曹谨行长剑疾刺，快如流星经天，用的正是《浩然剑》杀招，剑气如大河浩荡，势不可挡！
　　甲二眼见十一死于非命，知道此人不可以常理推论，忙使出《无霜拳》之傲雪凌霜相对。
　　霎时，寒气弥漫，空气结冰，发出咔咔爆响，五丈之内全结成冰霜！
　　白猿怒吼，巨大的拳头迎面砸来；身后是李玄全力催发的《八段锦》拳力！
　　两大拳招前后夹攻而来。
　　曹谨行身处其中，就如同被两座移动的大山碾压！一个境界高深，内功深厚；一个身材高大，身怀巨力！
　　曹谨行对身后李玄的拳劲视而不见，浩然剑气与无霜拳劲硬碰硬，两股力量在半空相撞，脚下大地崩裂，发出嗤嗤爆响！
　　甲二这才发现，这个看似瘦削的人竟然有如此巨力——他的全力一招居然没有撼动分毫！
　　恰在此时，李玄拳劲打在曹谨行背后，砰的一声，发出滚雷般的闷响。
　　八段锦拳力如山洪暴发，宣泄而出！
　　曹谨行冷笑一声，《乾坤大挪移》第九层功力自行运转，那股拳劲当即被吸收入体，游走七经八脉，再从右手长剑发出！
　　两股劲力合而为一。
　　巨猿当即变了脸色！
　　李玄更是瞠目结舌！
　　不好！
　　李玄大惊失色，有心收拳，可为时已晚，只听噗嗤一声，浩然剑气摧枯拉朽，奔流而过！
　　刹那间，锐利无匹的剑气攻进巨猿右臂，粉碎骨骼筋脉，那只手被轻而易举地绞成了血沫！
　　“啊啊啊！！！”
　　甲二疼的撕心裂肺，仰天大吼。
　　“这是……《乾坤大挪移》？！”
　　李玄惊呆了。
　　在他所处的时代，明教势大，《乾坤大挪移》大名鼎鼎！
　　但……
　　“这不可能！就算是《乾坤大挪移》，也不可能硬接通幽巅峰一拳毫发无伤……除非，他练到了最高境界——快躲开！”
　　突然，李玄一声大吼。
　　曹谨行飞身跃起，雪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甲二的脖子！
　　“住手！”
　　间不容发之际，天地忽生异变！
　　周遭温度飙升，一粒火星凭空出现，并在弹指间，点燃“火气”，星星之火，化作燎原大火升腾而起！
　　轰！
　　滔天烈焰骤然升空！
　　甲二周身多了一道烈焰火墙，熊熊火焰将曹谨行阻隔在外。
　　【八阵图】！
　　【虎翼阵】！
　　曹谨行倒飞出去，脸色微变，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遗失的阵法……可是，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居然还能用出来！
　　此外，另有五道身影飞快杀来。
　　一个通幽巅峰，两个通幽后期，另外两个则是凶禽猛兽，邪性十足！
　　“虎翼阵……龟魔，再加三个通幽，两头强力异兽……看来，这就是野鬼村的全部了……”
　　心思电转间，曹谨行摸清了罗烈的底细，今夜独自行动的目的已经达成。
　　不过，就凭这一道火墙，可拦不住老子杀人……曹谨行屈指一弹，一道指劲穿过火墙，没入甲二头颅。
　　他飞快落地，消失无踪。
　　“龟老！快拦住他！”罗烈大喊。
　　李玄无奈摇头。
　　不是他不想拦，实在是对方身法诡异莫测，分身真假难辨。
　　他之前拦过，失败了，再出手也没有把握，再说，这人走的也干脆，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没影了……
　　三人落地。
　　领头的是个身穿黑色斗篷，发色偏红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右手持蛇杖，左手持阵盘。
　　——“蛇医”罗烈。
　　他身后左手边是甲一，三十出头，面目普通，在十八人中年龄最大，境界最高，已经达到了通幽后期。
　　他跟罗烈一样，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只要掀开他胸前的衣服，一定大吃一惊！
　　——罗烈给他换了一颗异兽的心，力大无穷的【通臂猿】的心，正在砰砰跳动。
　　右手边是甲三，二十七八的样子，头上有一根独角，来自异兽【灵犀】。
　　在这三人之后，还有两头凶禽猛兽。
　　其中一头是通体漆黑，翼展过三丈的天空霸主【天鹰】。
　　另一头体长超六丈，水桶粗细，鳞片火红，正是罗烈心心念念的【赤蚺】！
　　“该死！”
　　罗烈环顾四周，遍地都是死尸。
　　原本这些人成长起来，都将是他麾下猛将，如今多年培养，付诸东流，罗烈气的肺都要炸了！
　　到底是谁！
　　坏我的好事？！
　　“他是谁？”
　　罗烈胸中怒火如燃：“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不知道。”
　　李玄摇摇头：“他会《乾坤大挪移》，可能是明教中人。”
　　“不会是明教的人……这武功在北宋就已经失传了，连如今的明教教主都不会。”
　　罗烈五年没出野鬼村，对外界变化了解的不多，但来之前的事还是如数家珍的：“估计是哪个侥幸得到传承的新秀，来这除暴安良来了！等我过后找人问问，不论是谁，一定让他死无全尸！”
　　罗烈满腔怒火，异能激发，双眼变成竖瞳，隐隐有火光闪烁。
　　李玄暗暗叹了口气。
　　他本无心参与江湖争斗，可偏偏事情总是推到眼前，三百年前是这样，三百年后还是这样……
　　三百多年，十万多天，每日一餐。
　　野鬼村恩情深重，他不能视而不见。
　　“老二！老二！”
　　火焰消散，甲一急忙查看甲二的状态，却看他僵立当场，一动不动。
　　众人感觉不妙。
　　仔细看，这才发现，甲二的眉心正汨汨流出鲜血，他的脑袋上破了个小洞……微风吹过，庞大的身体倒地，轰的一声，尘烟四起……
　　“……”
　　一片死寂。
　　罗烈闭上眼，攥紧了拳头！
　　他仿佛听到敌人的嘲讽：来再多人又怎么样？我要杀他就一定能杀他！
　　甲一和甲三又惊又怒。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唉……”
　　李玄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又添新仇，野鬼村怕是很难安宁了……
　　“这是……”
　　李玄睁着浑浊的眼睛，看向半空中的天鹰和赤蚺，还有罗烈手中的阵盘。
　　这些东西，罗烈之前可没有。
　　“难道……”
　　李玄瞳孔微缩：“你破了地宫机关？得到了许清微的传承？”那地方连他们八魔都严防死守，没想到罗烈居然能破掉重重机关，进入最深处！
　　“是……”
　　罗烈表情微变。
　　甲一和甲三欲言又止，但很快想到什么，不约而同地伸手摸了摸脑后——那里多了一根金针！
　　二人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刻骨铭心的恐惧，老老实实闭口不谈。
　　“龟老。”
　　罗烈压下怒火，尽量不去想地上的死尸，说道：“地宫深处除了许清微传承，还有一眼灵泉，能修复内外伤。你看我，降服赤蚺、天鹰完好无损，就是靠泡泉水才好的，你的内伤也一定能恢复！”
　　“……”
　　李玄看他一眼，有些迟疑。
　　他倒不觉得罗烈会害他，毕竟也是通幽巅峰境界，强敌刚来了一次下马威，罗烈巴结还来不及。
　　但他本能地感觉这什么灵泉不太靠谱……
　　“可以试试。”
　　罗烈漫不经心道：“反正总不会比现在更差……您老断断续续睡了三百多年，也睡够了吧。正好，赤蚺也找到了，事不宜迟，我看明天就做移植，您老伤好了还能帮我护法，您说呢？”
　　李玄心中一动，睡了三百多年，他确实早就睡够了，想了想，说道：
　　“灵泉在哪？”
　　罗烈笑意更深：“我这就带你去……”
　　……
　　四百米外。
　　曹谨行躲在树后，屏气凝神，右手按在阵盘上，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声。
　　“果然有内伤……”
　　“赤蚺……明天移植……”
　　曹谨行眼珠转动，收好阵盘，悄无声息回到客栈大堂。
　　其他人都已回到房间，大堂里只剩陆绎自斟自饮，看他回来，转头招呼伙计把锅里热的饭菜送上来。
　　“怎么样？”
　　“杀了几个，底细也摸的差不多了。”
　　曹谨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除了罗烈，还有个通幽巅峰，是三百多年前的八魔之一，龟魔，李玄。”
　　陆绎一惊：“他还活着？”
　　“嗯。”
　　曹谨行道：“《玄武定》延年益寿，《八段锦》强身健体，这俩都是养生功法，再加上旋龟龟甲，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
　　陆绎眉头微皱：“这两部武功，好像没什么威力……”
　　曹谨行：“再没威力的武功，练个三百年，也足够横扫同阶了。”
　　“这倒是。”
　　陆绎点点头：“可他也是受害者吧，本该对被抓的人感同身受才对，怎么还和罗烈这个‘许清微第二’狼狈为奸？”
　　“这就不清楚了……”
　　曹谨行沉吟道：“他好像有很严重的内伤，拳劲后继乏力，估计跟这个有关……先不说这些了，罗烈一直在找的东西是异兽【赤蚺】，已经抓到，打算明天就移植，这是个机会，可以调大军强攻，趁虚而入……但我总感觉，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太对……”
　　曹谨行回忆罗烈说话时的语调，有些犹豫。
　　陆绎想了想：“他发现你了？”
　　“没有。”
　　曹谨行摇头道：“八阵图之间感应微弱，我有两阵，相辅相成，范围更远，他没理由知道，但是……他没针对我，却有可能针对李玄……总之，先试试吧！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先等驻军赶到再说！”
　　“好！”
　　陆绎道：“我这就写信给知府，让他调卫所官兵！有黄姑娘在，毒瘴再无用处，甭管真假，先骚扰一顿再说！”